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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1 / 2)


谢霁没有直接应允,而是?问她:“若你那日身陷火海是?关北间接造成的,你还会为他?求情么?”

谢宝真轻轻‘啊’了?声,想了?想道:“他?后来救了?我,就说明不是?真的想害我呀!若是?无心之失,自然可以原谅他?;若是?悬崖勒马,也?该给他?这个机会,何须想那么多呢?”

是?啊,何须想那么多呢!

谢霁低低一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他?就是?想得太?多,忘不掉该忘记的,背负着十几年的阴暗沉重前行,所以才?做不到像谢宝真这样快乐洒脱。

谢霁无意识揉搓着谢宝真的手指,低声道:“有时候,我真羡慕宝儿的纯真简单,再大的烦恼也?能隔夜就忘。”

“九哥是?说我傻吗?”谢宝真惩罚似的捏了?捏谢霁的手指,问道。

谢霁笑了?:“是?说你聪明,只有聪明人才?可以活得无忧无虑。”

“这还差不多。”谢宝真抿唇一笑,而后想起正事,她的笑又渐渐淡去,凑近问,“九哥,关北的事……可否让你为难你了??”

“没有。”谢霁索性将少女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拥着她道,“你为他?求的情,我会记在心上。”

“好。”谢宝真环着谢霁的脖子,仔细看了?他?许久,方轻轻‘咦’了?声,问道,“我怎的觉得,你的头发变好看啦?唔,好像比以前短了?一点儿。”

谢霁没敢说自己悄悄请了?个栉工,把被剪坏的碎发修整了?一番才?变成如今这般服帖的模样。

好在谢宝真没有深究,只环着他?低声问道:“九哥,你还有什么心事么?”

谢霁一怔,露出个浅淡的笑来:“何出此言?”

谢宝真轻轻触了?触他?眉间的褶皱,“自我今日见你,你的眉头便不曾舒展过。我能感觉到,你心里?很难受……是?出什么事了?吗?”

该如何告诉她,自己这一生?都没能逃脱仇剑的算计?

从他?幼年起,仇剑杀了?他?的老师,杀了?他?的朋友,毁了?他?的嗓子,赐予他?满身泥泞伤痛和无尽的仇恨,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从地狱的深渊中一步步爬出,变得冷血强大,自以为终于摆脱了?仇剑的控制,却到头来依旧没能逃脱仇剑布下的局。

唯一偏离轨道的地方,便是?他?爱上了?谢宝真。

谢霁不是?个擅长?倾诉的人,即便心中阴云重重、波涛汹涌,可他?的眸子依旧平静幽深,只是?在望向?她的时候带着些许温暖柔软,哑声说:“不是?什么大事,放心。”

谢宝真捻着他?胸前垂下的一缕墨发,轻软道:“若心里?难受,你可以同我说。我虽不像你这般聪明强大,但?有些事说出来后,心里?就会舒坦很多的。”

闻言,谢霁闭了?闭眼,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嗅了?嗅,说:“好。”

呼在颈窝的气息微痒,谢宝真忍不住笑了?笑,一歪脑袋,便轻而易举地吻在谢霁的额头上。

“心情好了?么?”谢宝真眨眨眼,问道。

少女的唇红润柔软,吻在额上如一瓣花落下,足以驱散一切阴云。

“一点点。”谢霁沙哑道,可唇线却分明翘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第二个吻落在他?的鼻尖,少女抿着唇问道:“这样呢?”

“……好些了?。”谢霁眯着眼,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

谢宝真迟疑了?一会儿,将第三个吻印在他?的唇上,很轻很轻,带着不言而喻的温柔和珍视,问他?:“这样……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尽数堵回腹中。

许久,谢霁伸指擦了?擦她红润泛着水光的唇,嘶哑道:“宝儿,这样才?算是?真正的亲吻。”

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霁的怀中很热。谢宝真面色绯红,仰首在谢霁肩颈处咬了?一口,不重,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牙印,便挣脱他?的怀抱起身道:“九哥,你越来越坏了?。”

谢霁摸了?摸颈侧的牙印,垂下眼笑得很是?内敛,和方才?‘欺负’谢宝真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罢了?,看在他?心情好转的份上,就纵容他?这一次罢。

谢宝真坐在对面,手托着下巴看他?,水润明亮的眼中映着夏末的阳光,荡开了?温柔的笑意。

从祁王府回英国公府的途中,谢宝真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那晚府中家宴,兄嫂、父母俱在,大概是?谢淳风救驾有功升了?官的缘故,一家子的心情颇好,连谢乾多喝了?半坛子酒,梅夫人也?只是?一笑而过。

见到谢宝真进来,梅夫人搁下拆蟹的工具道:“你这孩子去哪儿了??晚膳都开始一刻钟了?,快些坐下罢。”

说罢,往将拆好的蟹黄蟹肉搁在谢宝真的碟子中。

纱灯明丽,烛火亮堂,谢家上下一派其乐融融。谢宝真没有落座,而是?环顾众人一番,手指捏紧了?身侧的衣裳,认真道:“阿爹阿娘,兄长?嫂嫂,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们说……”

……

关北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不出两?日,汪简那条线也?有了?眉目,种种迹象都表明伙同仇剑策划了?盂兰盆会刺杀之案的……是?宫中最不可能弑君的那个人。

刑部大殿中,侍郎罗邺躬身将文书证物等递上,请示谢霁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您看这结果?可否要上报?”

谢霁将罗邺递过来的物件仔细浏览了?一番,皱眉思?索片刻,方道:“写?好折子,一并送上去。”

“这……”罗邺有些为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毕竟是?涉及到宫里?那位,事关皇家颜面,刑部贸然上奏弹劾,恐怕会陷入两?难之地。”

“谁让你弹劾?”谢霁漠然道,“此事不宜在朝会上提,把证物和结果?私下呈给皇上,是?罚是?赦交予他?自己决定。”

“原来如此。”罗邺长?松了?一口气,“臣明白了?,这就去着手此事。”

“等等。”谢霁叫住他?,“祁王府捕回来的那名刺客,如何了??”

罗邺道:“按您的吩咐,正关在刑部大牢最底层的重犯牢狱中,加了?三道重铁枷锁,命专人看守,出不了?意外。”

阴沉的天,殿外雨声连连,谢霁屈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案几,冷漠的眉眼看不出半点喜怒。许久,他?道:“带我去见他?。”

刑部大牢是?所有官员的噩梦,不管是?高官还是?小吏,但?凡是?进了?这儿的人没有几个能全身而退。掌管刑部两?年,谢霁挖出了?太?多的真相和秘密,这些秘密成了?他?于朝堂立足的根本。

这是?自仇剑被抓捕归案以来,谢霁第一次下狱看他?。

沿着湿冷的石阶步步往下,还未到达最底层,阴暗腐朽的臭味便铺面而来。此时正是?夏末阴雨天,地牢中尤为潮湿晦暗,混合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凉入骨髓。

谢霁皱了?皱眉,狱卒立刻双手奉上一块熏香的帕子,讨好道:“殿下,地牢腌臜,您不妨用这个捂住口鼻,会好受些。”

谢霁没有接那块帕子,冷淡道:“点灯,开门。”

墙上的油灯很快点燃了?,跳跃几点鬼火似的光芒。狱卒抬了?椅子过来,谢霁旋身坐下,手搭在椅子包了?铁皮的扶手上,看着那扇厚重的铁门一点一点打开。

门开了?,满屋的老鼠和臭虫争相四散逃匿。

仇剑手脚、脖子都被腕粗的枷锁缚住,铁链的另一端钉入墙中,使得他?能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一丈。此时他?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发霉的稻草间,仅存的独臂拿了?块墙上剥落的石头,在地上极其缓慢艰难地写?画着什么。

门打开的一瞬,光线倾入,仇剑握着石子的手一顿,不适地别过脸闭紧眼睛。过了?一会儿适应了?光线,他?睁开一条缝,看见一身白衣玉冠坐在椅中的谢霁,恍惚了?一瞬方嗤笑道:“是?你。怎么,迫不及待来欣赏为师的狼狈?”

有极其晦涩的光从逼仄的牢窗中投下,刚巧投射在仇剑高大瘦削的身形上。直到这一刻,谢霁才?真正地发现?仇剑老了?,当初那座压在他?身上的不可逾越的大山,终究被他?踏平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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