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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2 / 2)


胸口的衣襟已经被她攥得几乎渗血,和瑾并没有哭,她攥紧手心,仿佛在压抑体内剧烈的波动。即恒低下头去看她,却被她的神情震住。

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悲伤与痛苦,相反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眼眸里的水雾更加浓厚,一如暴雨前的湖面虽然平静,却暗不可测。

“我有没有经常让你倒霉?”和瑾喃喃问,一瞬不瞬地望着即恒。

即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一个月相识以来,他的确因为她吃过不少苦头,有几次差点送了命,可如果这就验证了那句预言的话,那他的命格想必更加凶猛。他弯起嘴角不禁失笑,飞扬的眉下仍是那双清澈无底的黑瞳,十分无辜的样子:“好像我也经常让你倒霉。”

和瑾凝住他半晌,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攥住他的衣襟,一眨不眨地对着他的眼瞳,他们之间的距离足以让和瑾看穿他所有藏在深处的思绪与关心。时间仿佛过了千年那么长,雾气聚了又散,散开后又合,唯有相互凝望的眼睛里没有被丝毫阻挡,将自己的一切秘密深深掩藏,又在对方的鼓励中寻找依靠和安慰。

和瑾终于笑了出来,她笑得眼眶都盈满了泪花,不堪重负落下眼睫,顺着光洁的脸庞滑落,落入无声的夜幕里。

这滴泪落得很辛苦,也很沉重。不等即恒有所动作,她便自己抬手擦干了眼泪。

和瑾终归不是他以往所遇到的那些女孩子,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安慰,她也会自己给自己安慰;在她不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便不会给任何人安慰的机会。

有很多秘密她要独自埋在心底,不想让任何人探知。

即便是他。

正如他也有很多秘密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心底深处,不会让任何人触碰。即恒常常想也许他们之间的距离便正因为如此才会难以跨越,而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正因为如此才会难以割舍。

“即恒。”和瑾擦干眼泪,神色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她再次望住即恒,认真地问,“如果全世界都与我为敌,你会站在我身边吗?”

即恒怔了一怔,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

也许会;也许……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会。”他听见自己非常坚定地回答。

这一次却轮到和瑾怔住,她显然有些诧异,但也十分高兴,她目光中闪动着光芒,许是受了感动,迟疑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答我。”

“为什么?”即恒不解。

和瑾释然地笑了起来:“因为你从不给做不到的承诺。”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落在即恒胸口,砸得他胸口生痛。他不知道和瑾此刻究竟有着怎样复杂的心理斗争,其实她一直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未来,正如她一直很清楚掌控她命运的那个人对她无所顾忌的伤害。

只是她宁愿选择对伤口熟视无睹,宁愿相信不到最后一刻,所以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你骗我,比我自己骗自己更好受一些。”她松开即恒,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即恒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拉住了她的手,这份疏离感比她轻生,甚至比她希望自己同她一起陪葬还要让即恒感到恐惧。

和瑾的目光停顿在他的手上,沉默不语。即恒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却发觉喉间酸涩,他平日里最能说会道,然而此时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和瑾说得没错,他从不给做不到的承诺,哪怕被人怨无情无心,被人恨薄情寡义。如果有人能提早看清他的底线并自动离开他,他一定会松一大口气,可是现在他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却发现自己不敢去放手。

握着的手就一直这么握着,既没有拉近,也没有松开。和瑾的心情与雾气一样彷徨,与露水一样沉重,挂在草叶尖上沉甸甸的,又在悬空的重力下惶惶然的,没有着落。

拉着的手突然就松开了,没有任何征兆。

那颗悬在半空的水滴忽然就失去了依附,自叶尖坠落。就像悬崖边上拔断的救命草,猛然之间就坠落向了黑暗的深渊,连垂死前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唔……”直到即恒抑制痛苦的闷哼声自耳边响起,和瑾才自深渊中醒过神。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摔倒在地上,而即恒正背对着挡在她身前。

猛兽的嘶鸣声让她一阵头皮发麻,她越过即恒的肩膀向夜空中看,只见两盏幽火燃烧着翠绿色的光芒,在雾夜中爆发出璀璨而诡谲的火光。鬓狗锋利的獠牙尽数没入在少年的手臂里,而身后,更多压抑的低吼正从四面八方团团围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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