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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之笼(1 / 2)


“陛下大可宽心,公主连日受了风寒,加之伤口未愈引发炎症,所以才会长了麻疹。”华太医捋着一把白须,将一张药方交给安碧,对陛下道,“照老臣开的方子连服三日便可无碍,但这三日间公主不可受风,更不可受寒。”

陛下眉头拧得沉重,听了华太医的话后问:“照你的意思,今日诞辰之宴也只能取消了?”

华太医抬起眼皮,虽然花白的长眉盖住了一双炯炯的双目,但在场之人都能从中读出“你以为呢”的讯息。

陛下颓然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算了,朕知道了。”

老太医俯首退下,临去前又提醒道:“麻疹会传染,陛下这几日最好不要接近公主,保重龙体。”

陛下在房里来回踱步,独自生着闷气。南王上前劝慰道:“陛下,瑾儿身体事大,老夫在此地多逗留几日欣赏海棠林的美景,亦是一桩美事,陛下不必介怀。”

听闻南王的话,陛下只好说:“既然皇叔大量,就劳烦皇叔了。诞辰宴结束以后,朕还要请皇叔前来京都做客,皇叔自十六年前迁居奉阳,自此再不曾来过京都,此番一定会大开眼界的。”

两人客套了几句南王便在柳絮的陪伴下离开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柳絮对即恒打了个眼色,即恒会意颌首,柳絮便先行离开了。

一场风波有惊无险,即恒稍稍放了心。回头却察觉到一个冰冷的视线,暮成雪的目光自离开的柳絮转到即恒身上,无言的眸中仿佛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视线里的冷然让即恒不禁爬上一阵寒意。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即恒队长。”陛下在房中传唤,即恒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陛下有何吩咐。”即恒上前道。

陛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过屏风木柱的底部,那里爬起一道不太引人注目的裂纹。“成将军当日与朕说你的任期截止到公主诞辰,如今事出突然,恐怕要多留你几日了。”陛下踱到即恒跟前,笑容里道不清是什么用意。

即恒知他有意留住自己,在这个男人眼里他是个罕见稀有的玩物,他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自己离开。但在明面上他无法拒绝,只得应道:“是,陛下。”

陛下满意地颌首,对宫人纷纷了几句以后他便让和瑾安心养病,自己先行离去了。临走之前他忽然回身指着那道屏风说:“坏掉的东西还放着干什么,还不快换了?”

宫人们仓皇失措地领旨遵命,男人带着深意的眼神在即恒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踏出了和瑾的房门。透过窗棂即恒看到陛下与暮成雪说了几句话,暮成雪的眉心微蹙,他的视线朝向这里,但在陛下走后,他却不太情愿地跟随离去。

和瑾的诞辰宴延迟三日,与暮成雪的婚期又不知有何变动,一切都被逼到了分水岭的边缘,容不得再去犹豫。

柳絮约见了即恒,她有些歉意,便坦然向即恒道歉:“刚才我说话太重,小恒不要见怪。”

即恒勾起一丝苦笑道:“柳姐姐说得没错,是我不对。”

柳絮摇摇头,她垂下视线神情略微黯然,喃喃道:“其实小瑾这个孩子虽然很有主张,但她有时真的很天真,做事不计后果。我总是觉得她像个小大人不需要人操心,但偶尔,我也会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的人生很空虚,很容易被人左右。”

即恒明白柳絮的意思,他的双眼里有某种闪烁的微光,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清澈纯净:“成将军交给我的任务即将就要完成,我会谨记自己的职责,不会再有此类逾越的事。”

柳絮急忙摆手道:“不是的,你误会了。”

即恒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柳絮叹了口气,她轻轻捧着即恒的脸,目光柔和亲切,像姐姐一样。

“我知道小瑾喜欢你,我一早就看得出。现在我确定你也喜欢她。”她慢慢道,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郑重的口吻对即恒说话,“不论你们今后的未来会怎样,我都要感谢你。”

“感谢我?”即恒诧异。

柳絮微微笑了笑,这笑容却略显苦涩:“你阻止了她毁掉自己,救了她一命。”

即恒不禁哑然。他的确觉得和瑾向他示爱的举动太过冲动,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但他并没有真的为和瑾着想过,他想阻止的人不是和瑾,而是自己。

“你过赞了……”即恒垂下目光,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

内室里昏黄的灯火在墙上拉出跃动的影子,和瑾窝在厚被中,身上的红疹早已消失无踪。她紧握着麦穗的手,想着想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麦穗,我是不是很傻……”她呜咽着问。

麦穗温柔地为她拭去泪珠,并不作答,和瑾便当作她默认了。

“我居然这么……这么不知羞耻……还说了很多没有节制的话,他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和瑾将脸埋进被子,事后再回想起昨夜里不顾一切的情景,她只觉得脸上烧得发痛。

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究竟疯到什么程度才会大言不惭地说要□□他,甚至主动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如果最后真的成了,也许她还不至于这般羞愧……

只不过到那时,她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以后还要怎么面对他……”她呜咽起来,声音细弱到几乎听不分明。

麦穗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徒劳地说:“公主不要想了,他不是那种人。”

和瑾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我知道他不会在意,可是我在意……我只是希望,他能像我爱他那样爱我,至少就一天,对我坦诚相待,让我在他心里留下特别的位置……可是他不肯,他说他喜欢我,爱我,想要我,却连让我靠近一些都不肯……”

和瑾难忍内心的痛苦,唯有这痛苦回忆起来,依旧是痛苦。

她哭得几次岔了气,好像要将这两年来所有忍下的眼泪全部哭回来。直到哭得累了,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连麦穗离开身边都没有察觉。

她实在是太累了,但一进入梦里又会被靥住,她不敢熟睡,总是在醒。

一轮弯月爬上树梢,她记不清多少次醒过来,身边已没有温柔的守候,手边空空凉凉的。

“麦穗……”她喃喃唤道,却没有等到麦穗的回应。她撑起身坐起来,昏暗的灯火交错出的暗影让她感到害怕,“麦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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