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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酒仙(二)(1 / 2)


江湖中有一位美人最会酿酒,人是国色,酒是天香,皆为四海英雄朝思暮想。莫三刀并不爱美人,但爱喝酒,喝过风雨渡的荷花蕊,喝过三津小筑的松醪香,喝过何不公的神仙醉,还喝过不死老人的瓮头春,却唯独没喝过玉酒仙的玉酒酿。

玉酒宴每三年一设。三年前,莫三刀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不被邀请,尚且理解。可三年后,莫三刀已经从江北偷到了江南,从河内喝到了河外,这玉酒帖上竟然还没有他的大名,实在令他发指。

“请问公子可是来自姑苏城唤雨山庄?”

正气愤,马下忽然响起个软糯的少女声,莫三刀敛神,低头,瞧见湖岸上,一个身着襦裙,手提灯笼的姑娘。

莫三刀眉一挑,在马上微笑:“你怎知道?”

姑娘道:“其余客人都已到齐,就差公子了。”

“噢?”莫三刀意外,论喝酒,这世上竟有比他还猴急的人。还恁多。

“公子是一人来的吗?”姑娘忽然向莫三刀身后张望,“白庄主没来?”

唤雨山庄庄主白京道在江南一带名声不小,可惜十几年前妻离子散,如今徒有四个义子承欢膝下,这回赴宴,派的是二子白意,本尊确实不曾到场。

莫三刀道:“家父旧疾缠身,不堪舟车之苦,本打算回帖告罪,却又不忍辜负了玉姑娘的一片盛情,所以才命小儿持帖前来赴约,失礼失礼。”

莫三刀抱拳,一副笑容可掬、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怕仍不可信,便把玉酒帖从怀里掏了来。

姑娘接过玉酒帖,验完姓名,展笑道:“公子客气,时候已不早,且下马随奴婢入席吧。”

宴席设在微山湖中心,莫三刀随那姑娘登上水榭,只见廊腰缦回,灯火交辉,举目四望,时而见白茫茫、冷幽幽的芦苇荡;时而见湖面波光粼粼,映出一轮明月,半座青山;时而又见风帘翠幕,珠窗银瓦,飞天勾檐挑起一盏宫灯,在夜风里曳曳生辉,隐隐,还伴着悠悠弦乐,淡淡酒香。

莫三刀心旷神怡,跟在那姑娘身后东绕一圈,西绕一圈,绕了半天,才踏上湖心石台,由姑娘掀开门前的蚌珠垂帘,低头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是满耳丝竹声。

“唤雨山庄二公子到!”耳边响起清脆的通传声,莫三刀抬眸,扫了眼堂内光景,无外乎是些莺莺燕燕,燕歌赵舞。正北主座上仍是虚位以待,看来主人玉酒仙还未露面,主座下首各摆了三张筵席,目下已满座五张,剩下那张,则是他莫三刀,噢,不——他二公子白意的虚席了。

莫三刀粲然一笑,洒然上前就座,正琢磨着待会儿该如何把玉酒仙酒窖里的琼酿偷他个几坛回家,倏然察觉周遭气氛有些古怪,抬头一看,脸上笑容微微一僵。

莫三刀的周围一共坐了五个人,年龄皆在四十岁以上,俱是男性。

这五人当中,有长相轩眉朗目,身形瘦削的,也有四方大脸,膘肥体壮的;有佩剑的,有背刀的;有着翩翩大袖衫的,也有一身劲装的。五人的长相、气质、打扮各不相同,但此刻却都以同样的眼神看着莫三刀,这眼神把莫三刀看得褪下了笑容,皱起了眉头。

“诸位前辈,看我做什么?”莫三刀缓缓开口,强露一笑。

五人不答,仍是盯着莫三刀,目中更露凶光。

莫三刀喉头一紧。

“难不成是那厮的易容术被识破了?”

莫三刀心中纳闷,抬手去摸耳背,脸上面皮却是完好无损的。

“怪了。”莫三刀腹诽,眼皮一眨,忽然想道:“等会儿,莫非唤雨山庄是这五位的死对头,那二公子不敢来,才死活也要把玉酒帖送出去的?”

莫三刀收敛神色,起身道:“打扰诸位,晚辈去趟茅房。”

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忽然拦在身前,邻座人道:“世侄莫怕,我等变色,并非针对于你。”

莫三刀低头看去,见此人长脸长眉,双眼如炬,面上却已无刚才的凛然煞气,便笑道:“晚辈是真的……”

那人不等莫三刀说完,忽然手腕一震,把莫三刀拽回座上,另一只手押了杯酒送入他嘴里:“来,喝杯酒压压惊。”

莫三刀还不及反应,酒已下肚,赫然瞪大眼睛。

这人手上,竟有不凡功力。

“我便说吧,最后这人必定来自唤雨山庄,只是没想到白京道那老狐狸竟如此狡猾,自己缩在家中,扔了只小羊羔子过来替他遭殃受罪!”

莫三刀正对面,一面目黝黑的中年男子坐在席上,满脸不忿。邻座那长脸人听完,却是冷笑:“怎么,飞鹰兄这是眼红白大哥老来得子了?”

单飞鹰呸道:“什么老来得子?不过是捡了几个没亲没故的穷小子给自己养老送终罢了。说起来,倒是傅门主你的那对娇妻爱女,才令我羡慕不已,求而不得呢。”

被唤“傅门主”的长脸人漠然道:“小女不过三尺幼童,字不能识,枪不能舞,怎可同名震江南的唤雨四公子相提并论?飞鹰兄实在是缪赞了。”

单飞鹰冷冷一笑:“那倒也是,女娃子家再如何聪慧也难成大器,就是不知当年云容妹妹所怀是男是女,若是个带把儿的……那傅门主你如今可就是儿女双全,一样的羡煞我等啊!”

傅门主蓦然脸色大变,手腕一折,指间酒杯嗖的一声朝单飞鹰飞射过去。电光火石间,单飞鹰反手一拂,酒杯当空震碎,琼酿飞溅中,他腰间的一柄大刀铿然飞起,却在刀光出鞘瞬间,又有一股劲风从旁侧激射而来,噗的一声拍打在刀柄上,硬生生把一柄大刀震回了刀鞘里。

“嗡——”,一声长鸣,长刀在鞘中一阵震动。

一个须发尽白的六旬老翁袖袍一敛,冷声道:“玉酒仙尚且未到,你们便要鹬蚌相争,自伤元气吗?”

众人脸上露出惭怍之色,单飞鹰盯着傅门主,忿然道:“这次看在陆掌门的面子上,我暂且不与你计较!”

傅门主正想反唇相讥,他旁边一位相貌儒雅的男子忽然说道:“陆掌门,眼下这玉酒仙私意已明,稍后开席,我们该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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