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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逐鹿39(1 / 2)


一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之人,绝不会有这样的耐性按捺数日。

恒襄是何等人,即便是床榻之间、色授魂与之时,依然还保持有一定的警惕与戒心——情之所钟能叫人得意忘形,正如千叶与单世昌之间,因彼此坦诚所以互相信任,无论是谁起了杀心都能轻而易举杀死对方,但千叶与恒襄之间,没有丝毫爱意,恒襄对于她的欲念毋庸置疑,但除却了念念不忘的掠夺与占有,因为她本身冷酷无情的经历与心性,必然也会引动他的忌惮。

恒襄可以对她任意施为,欣赏她的柔弱无力,但永远提防着她背后会藏有一柄刀刃。

那一晚的交锋不但叫千叶琢磨透了恒襄的一部分思维心性,也叫恒襄看清了她软弱表象之后所具备的顽固与自我。

澹台门下的教养叫她具有极洒脱纵意的思想,她的处事原则也非黑白分明善恶清晰的决断,而是在一种混沌暧昧的标准之间游离,没有纯粹的好,也无绝对的坏,寻常女郎看重的谦逊、贞洁、宽容及绝大部分美德,在她那里多是审时度势的价值与筹码,所以她具有顽固的理智,不会为他人动摇的果决——常平初见时的绝望痛苦,可以说是一时错漏的迷惘,也能说是短暂停留的伤怀,但如果以单世昌来做拿捏她的理由,那未免也太小看她强大的内心。

所以说,想要凭借男女差别阶级尊卑来掌控她、逼迫她,只是一个妄谈,她对自己落于他人之手后所经历的一切磋磨,都会是无比坦然而顺其自然的,因她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骨子里的骄傲与自信始终昂扬向上,不会被挫伤丝毫。

就此而言,觉得落于下风的反倒是恒襄自己。

殷氏女的美貌是一个复杂的混合体,她的傲骨她的智慧乃至她的狠毒都带着无穷的魅力,外表上的美态反倒只是不必要的由头,他看到她时,骨子里都蠢蠢欲动着施暴的,满胸腔都是凌虐与占有,这是男女之间最本能的一种欲念,但他又舍不得伤害她,更害怕稍一捏搓,这脆弱到极点的躯体就会枯萎。

过分的冷静桎梏了他的行动,他会思考她每一句言语背后的用意,会琢磨她每一个动作含带的隐意,理智叫他不会把一个女人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然而他又确确实实受到她的吸引,被她诱惑。

甚至他很清楚自己贪婪的心声,他不仅想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更想得到她的心!

然而,那一晚她所表现出来的坦然无畏与游刃有余,都叫他感到心惊,她柔弱假象背后神乎其技的毒辣手段使他震惊,从而明白自己并非掌控者,他的情绪与思维反倒为她所操纵,他的选择与动向反倒尽在她掌握!

无处不在的危险感令他犹豫,近乎魔魅的威胁感叫他迟疑——这并不是退缩——正巧相反,他胸腔中挤压的兴奋与狂热就快要爆炸,他的冷静与镇定就快要失控,她简直如一根钉子般洞穿他的心脏,于破溃之处流淌出汩汩的火焰,燃烧的每一分热量都带动了他的爱欲。

邵启担忧得一丝不错,她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

这也就是他万般克制,努力避免见到她而陷入泥沼的理由。

恒襄来的时候,千叶正捧着手炉看窗外。

她一天中的绝大多数娱乐就是思考与发呆,她不出门,极少说话,安静得就像一张越来越虚弱的画影。

宫室内很安静,庭院中也很安静,然后有人大步进来。

说起来,她与少年时的相貌相比已经算是面目全非,但恒襄却与多年前无甚两样,高大挺拔、养尊处优,连五官的轮廓都未有多少变化,只是积威更重,霸气更深,一对寒眸如刀,刺下来就像是要将视线触及的一切事物都切到粉碎。

千叶听到他的话不由自主地就想笑,倒不是反驳自己狠心,而是觉得这称呼很有意思,她已嫁人生子,虽说称她为“夫人”并无差错,但明明对她企图良多,张口闭口却非要这么称呼,也不知是在膈应她,还是在膈应自己。

恒襄看到她笑有瞬间的愣神,只觉得日光淡薄,映着她苍白如雪的脸颊,就像是立刻就要消散掉一般惊心动魄,身体快于思绪,已然迅速向前,一手搂住她的腰用力抱起,一手粗暴地合上了窗,几个大步便走上榻边将她放下。

阿蓟早已顺从地退出室内,恒襄知道她不乐意听人声,身后并未跟进来侍从,两个人一高一矮对视一眼,千叶淡笑,恒襄死死拧着眉头,神色愠怒,却又无施发的对象。

“殿下指的是何事?”千叶慢慢道。

恒襄原想的是她明知故问,后来又蓦地想起来,这人骨子里就浸淬的是冷漠无情,对任何事物都是一个反应,她确实不会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他盯着她的脸,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她自己的孩子都不在意,又何须他来置喙——这一冷静,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又有些失控,他既厌恶那孩子的存在,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乐意看见看重的女人与别人的孩子,又知道那孩子必须活下去,因为他会是束缚她最有利的锁链——她的反应倒是次要了,再冷漠能更改得了他是她唯一孩子的事实?

只是他明知道最正确的态度是什么,还是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爱屋及乌”,就因那是她拼死生出来的孩子,所以忍不住要上一些心。

这还像是康乐王恒襄吗?

他伸手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眼中流淌着一种探究与审视“孤在想,你缘何会生有如此冷酷的心肠?”

千叶迤逦长发软软而下,黑白分明的眼瞳蕴着幽深而潭水,没有血色的脸淡到极致反而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艳色,不动声色,勾魂夺魄,他的手仅是略微用力,就在那脆弱的皮肤上留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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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天负我吧,”千叶淡淡笑道,“天命迫我自力更生,”

恒襄死死盯着他片刻,忽然松开了手,不发一言转身即走。

千叶也无惊讶,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就又侧过头无焦距地望向虚空,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喊了声“阿蓟。”

阿蓟进来,看看窗户紧闭的昏暗宫室,于是点着烛火,想了想又递给她前几日未看完的那本书。

千叶拿起书册依然走着神。

玩弄权者的心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这天底下野心勃勃之辈都有类似的价值观,更何况面对面的交流已经足够她解析对方的心性喜恶,连心思都能琢磨透,更遑论去掌控一些感情呢——在对方最得意的层面去击溃对方恰恰是她所擅长的事,如何挑动爱与欲更是像呼吸心跳一样寻常的事,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变成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恒襄却还有道德伦常的束缚,他怎斗得过她?

既不遗余力地展示身上的魅力,叫人因此而诱惑沦陷,又叫人清晰明白她是一个无情者,永远没办法得到她的爱,难道还不够是一场绝佳的报复?

人说到底也是兽,兽有本能与习得,人也有无法根除的劣根性,驯人与驯兽都是一个道理,她又不会有丝毫愧疚感,既然对自己有利,为什么不能做。

看看恒襄能不能忍过这一晚,要真能冷静得了,她还能高看他一眼。

千叶手持着书才一会儿就觉得累,把书放下,盯了片刻,又拿起来,换了个姿势坐。

阿蓟将炭盆离她的腿脚靠得近了些,隔着衣物为她捏揉双腿,在这柔软又娴熟的动作之下,寒气的刺痛感稍稍减退了一下,她的思绪就又游离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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