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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罗刹海市(1 / 2)


三日后的清晨,一行人向江盛城外的罗刹海市驶去。骆善上了车,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沈业的腿上,又很快移向窗外,心里暗自合计着,他这的身子骨,跟着一起去罗刹海市,多少是有点累赘了。

沈业淡笑:“怕被我拖累?”

骆善赶紧笑道:“哪能呢,二爷说哪的话!我不拖累各位兄弟就不错了。”讪讪的收了声。

沈业问道:“你是青云观的弟子,怎么做起了白事生意?”

“我不是观里弟子。”骆善蹭了蹭鼻尖,“姑姑从观门口捡我的时候发现是个女孩,怕让我入观来日后悔,就只将我在观里养大。我八字薄,能见到不少东西,但我胆儿大,这不就干这行了吗!”

沈业似乎对这饶有兴致:“所以坊间相传,你扶鸾摇卦极准,所言非虚了?”

前面的司机和阿湛也来了兴致,从后视镜看了骆善好几眼,她颇有几分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有的时候啊,人骗人是再平常不过了,可鬼神不会,他们要么穷凶极恶,要么十分单纯。二爷若是有兴致,不如改日我给你算算!”

“但是扶鸾颇耗心血元气,所以这钱银上耗费的也要多一些。”

沈业低笑出声,眉目刚柔缓下来;就呛了口风在嗓子里,立时止不住的咳起来。骆善见他熟练的从西装衣袋拿出手帕抵在唇前,欺霜赛雪的脸竟咳出了几分血色。

“二爷。”阿湛转身递过葫芦玉瓶,沈业倒出指甲大的黑丸,含在口中才渐渐平复。

荣熹的大婚之日定在十二月初九,王府没有嫡出的儿子,张氏扶正后荣安便成了荣贝勒,如今娘俩正盘算着能收多少银子,怎么个分法。

“给荣格格的贺礼准备好了吗?”雍肃手里的毛笔在纸上游走,墨痕深深浅浅,一副山水画渐显形状。

“早已备好了,督座的意思是?”江流在旁边觑着他的神色问道。

“从前事忙,无暇顾及,现在北地太平,也该贺一贺这位格格的大婚之喜。”雍肃扔下毛笔,墨迹四处迸溅,俨然一副深宅假山水榭图,只是那池子里,俯横着一个男孩的尸体,手脚都已泡的浮肿。

江流看着那画,心道这一母同胞到底是不一样,大小姐自从与荣王府和离,已经皈依佛堂多年;但这佛堂外,雍肃的动作可从没停过,不禁轻叹:“当日若不是为了雍家,大小姐也不会嫁入荣王府为侧室,华哥儿更是没的冤枉。如今风水转抟,荣王府只差一个熹格格了。这事结束,大小姐也算了却一桩夙愿。”

“但愿如此。”雍肃忽的想起久未谋面的雍贤来,“三哥近日怎么样?”

“三爷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一点风浪也没波动过,毕竟手无军权,商贾之势再强也无用处。”江流摇着扇子笑道。

“留意着些。”

“是。”

到罗刹海市的时候,车窗外天色已经晚,车停住,骆善也随之惊醒:“已经这么晚了?”

阿湛看她这反应,不禁咧嘴一笑:“哪啊!这是罗刹海市,终年不见天日的!”

“哦。”骆善推开车门,刚站稳,便见城门处围成一圈的大汉,浩浩汤汤的朝这边走来,头顶犀牛角,夜叉面具,执戟婆娑而舞,一阵弋阳腔的折子戏铿锵而出。

“他们在唱什么?”一阵阵浑厚古朴旧调,激荡在空气中,透着天际暮落,悠远的苍凉,唱的人心从头至尾都通透了。

“《目连传》,这是鬼戏。他们觉得歌声可以洗清外人身上的晦气。”沈业沉声道。

骆善回头,见沈业和同行的人都戴上了黑色斗笠,自己两手空空,显得格格不入:“你们哪来的斗笠?我咋没有?”

“善儒,你好歹也是做白事行当的,怎么连罗刹鬼市的规矩都不懂啊?”阿湛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别废话!”

“罗刹鬼市里,女子为主,母系为尊;男子是不能露脸的。”阿湛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服气的意思。

“哦。”骆善笑着走到阿湛身旁,手臂没正形的搭在他肩上:“这么说你们都是我跟班了?去,给我找个凳子!”

“你!”阿湛瞪了她一眼,见沈业不置一词,只得忍着气转身向一旁走去。

骆善看他那呆劲儿,觉得可爱的紧,转头问道:“既是鬼戏,怎么不见牛头马面?”

“头顶犀牛角,手中执戟的夜叉,是牛头;身后长尾的是马面。这里没有戏装,都以各自特点装扮。”

“这,这唱的不是《小尼姑落山》吗?”骆善站在沈业身旁,声音压下去了两度:“万恶淫为首,这戏不是早就禁了吗?”

“要是守阳间的规矩,这还叫什么罗刹鬼市!”阿湛嗤笑道,扔下凳子:“坐吧!”

骆善刚要坐下,沈业便转动轮椅:“走了。”

“诶你这人!”骆善紧跟而上,“咱们这是往哪走?”

“咱们去见斋肉娘娘,没有在她那买不到的消息!”阿湛推着沈业的轮椅,脚下向生了风似的,走的飞快。

骆善发现这沿途入眼的都是女子,或纤瘦如柳,或珠圆环肥,美丑不论,皆长裙抹胸露肩,鬓发飞扬飘逸。无忸怩,无愧色;无一不恣肆,无一不坦然。骆善心中暗道,真是奇景,倒像是与世外完全颠倒的世界一般。

更有甚者,竟有一黝黑美艳的女子,当街扯住了阿湛的腰带:“贵客远道而来,何不与我欢度一夕!”

“不不不了,对不住对不住。”

“哈哈哈哈哈。”骆善忍不住大笑,不用掀开他黑色斗笠,也知道那张脸有多红,因为露在外边的手掌,已经像被开水烫过似的,红的骇人。

“二爷,阿湛怎么这样呆?”

阿湛立刻辩白:“你可别笑我!这里常有男子被劫,几夜未归的更是屡见不鲜,偏鬼市规矩怪的很;若是男子被哪个姑娘带走过了夜,就要留在这做新郎,再也走不出鬼市了!”

“那你日后万一娶不上媳妇,来这不就行了?”

“这次是有沈家的令牌,这里平头百姓可进不来!”阿湛嘟囔着,抬起手掌伸进斗笠里擦了擦汗,着实被刚刚那姑娘吓得不轻。

这路越走越窄,最后停在了一座府门外,一行人面前的灯笼变成了赤红色,骆善职业病都快犯了,还以为自己在送魂。

沈业将四象令递给阿湛,嘱咐:“不得强求。”

“是。”阿湛接过四象令,指肚在凸起的白虎上抚摸,行至门前,恭敬道:“江盛沈家,携白虎令,求见斋肉娘娘。”

门前带着白色斗笠的书童,双手接过四象令:“烦请稍候。”

不过片刻功夫,小童便走了出来,越过阿湛,直接来到沈业身边。因沈业坐在轮椅上,小童便单膝跪地奉上白虎令:“斋肉娘娘说,城中阴阳失调,四象不稳。查清此事,以此行所得之物,交换所想之事。”

骆善后边那句倒听懂了,用查清这事儿的战利品,换人尸的秘密。都火烧眉毛了,还整这事儿,没好气儿的问:“什么阴阳失调?啥意思?”

“近一年,城中十四岁女子失踪三百零九人,皆为处子,这是名单。”小童说完一揖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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