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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47 妻主(1 / 2)


季云知正背着手专心致致跟手指甲上沾着的那点子面块做斗争,虽然张夫郎说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可他现在一摸,果然又摸到了一点干面,得在林昔发现之前弄掉。

此时,他们已经从张家出来,正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后院已经没多少工人在干活了,基本已经收工,剩下三五个人正在收尾和清扫房院。因为没想着推翻重盖,所在只是修葺,外面看着没什么大的改变,依旧破破旧旧,但是走到里面就会发现,三间正房修整的是多么排场敞亮。

这里过不了多久是准备给季云知来住的。要?是换了旁的人住这样的大房子肯定高?兴,但季云知却总希望工人们再多干一段时间,这房子一盖两年才好呢。

心里东想西想地冷不丁的从林昔嘴里听到消息时,他愣了下神然后笑起来。

“是不是村长定的日子不合适?你不满意了?没关系,你选一个你喜欢的日子来。”只见他腮一鼓嘴一撅:“我娘虽然吧…可能不是一个好妻主,但对我还是不错的。”

虽然意难平,有时候也会胡思乱想,如果他爹能再生个女儿,是不是日子又会是另一番情形?但又一想,若是一样有这样的祸事,生多少女儿都没用,一样都得跟着流放发卖。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算是你,开这样的玩笑我也是会生气的。”

林昔心口一窒,突然就记起来自己当初目睹女人撞了满脸血后是怎样当着众人的面冷静回屋,然后熟练地把自己全身都蒙进被子里,死死咬着唇明明不想哭却也没止住夺眶而出的泪。

虽然一道哭声都没发出来,但流了一夜的泪。

还是会痛的吧,即便是那样的父母。

是的,父母。这一刻,林昔终于想起了那两个人的身份——父母,不称职的父母。

可那也是至亲啊。

她轻轻牵住了他的手:“云知,”即便是她那样的父母她都会心痛难受,而季云知的娘爹可比她的强多了。怎么可能不难受。

“干嘛?”季云知眉头微蹙:“你…怎么了?”

他突然察觉出林昔的不对劲来,“你哭了吗?眼睛怎么红红的?”

刚才她还不这样,季云知就开始瞎猜起来:“是我刚才说话太凶了吗?我,我是不够温柔,可…谁让你说那样的话…大不了这次我就不计较,我不生气,你也别生气好不好?”

但就是偏漏了最该说的一项,越这样,林昔越知道,他不好受。

“云知~”她又唤道。

季云知便真的慌了神,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恐慌和害怕:“林昔,到底怎么了?我没有生气,我刚才就是…吓唬你,我,我在撒娇,就是想跟你闹闹脾气,你应该知道的,我常这样啊,我,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啊,是我这样你终于烦了吗?”

林昔摇头,季云知这点一直很好,性子直嘴也直,想的什么他就说出来,他逗你、气你都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你气也气得哭笑不得,甚至根本气不起来。

“你肯定是烦了,你都不肯跟我说话了。”只一个劲的叫他名字,季云知越发的慌张:“那我以后…憋着点,不乱发脾气了你看行吗?”

“云知,”说话间,两人已经回了家,林昔难得的进了季云知的东屋,拉着他轻轻按下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桌前,自己搬了椅子来坐在他正面,握住了他的两只手。

“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你喜欢做的事?情。”她轻握着手里的柔软,柔声说:“可以乱发脾气,可以耍小性子,可以撒娇,甚至可以动手,只要你开心,我愿意看你、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林昔~”季云知的双唇终于轻颤起来。

“任何事?情,只要是你做的,在我这里永远都对。不需要?道歉,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改变。”是的,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在她这里他可以肆意任性。

“为什么?”他声音中带着难忍的哭腔。

“因为你值得。”

林昔的一句“你值得”彻底将他击溃,他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这个坏蛋,你怎么这么好。我不相信,她明明还那么硬朗,被我气得暴跳如雷还能追我三条街,我不相信她怎么就…我不信!”

语无伦次发泄着心里所有的情绪。

“肯定是你骗我。”一锤一锤落在林昔身上却一点重量也没有,。

林昔一开始还有点被扑懵了,伸展着双手不知道落在哪里,后来才渐渐将人揽住,轻轻地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对不起。”

“你骗人!”他呜咽着。

“没有,我从不骗人,尤其是你。”林昔知道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开玩笑,只是他不肯相信,他挣扎着企图让她承认这只是一个玩笑,这不是真的,但…她不能。

“呜~你怎么这么坏,我讨厌你。”

“嗯。”这一点她倒是承认的快:“我确实太令人讨厌了,还一直欺负你,说娶你又一直拖着你,让你伤心,该求你别生气的应该是我才对,你什么错也没有,不需要?道歉。”

“呜,不,是我太讨厌了,我一直逼你,欺负你,我太坏了。”季云知却又变了话锋,哭得痛极了:“爹嫌我讨厌走了,现在娘也嫌我不够好…我太让他们失望了,是不是?”

“不是,你已经很好了,世间再没有比你还好的儿子,他们都很爱你,所以…本来是不让告诉你的,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虽然她很不赞同宋叔隐瞒的决定,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她也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挑拨两个人的关系。

毕竟宋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季云知。他近来这样积极地筹备三书六礼林昔本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怕是那边另有事?端,宋叔估计是有顾忌。

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替季云知做这样大的决定。

“我陪你回去看看娘,好吗?”唯有尽力去弥补了。

“我…能回去吗?”他哭得嗓子都哑了,睁着迷茫无措的双眼,内里蕴满了惶恐和不安。他想肯定是要回去的,可…又害怕。

不回去,他还可以说林昔是在骗他,所有人都在骗他,回去之后…他就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当然能,那是你娘,没人能拦着你回去。”林昔轻轻为他拭泪。

季云知仍觉得像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陪我一起回去吗?”他不敢独自面对。

以前再难可身后还有家,还有至亲等着团聚,所以多少苦多少难他都咬牙忍着,再不好的事?情他也能找到宽慰自己的理由,可现在…他没家了,没亲人了,他回去要去哪?他再来能来哪?

“林昔,我没家了。我想我爹了。”

“怎么没有,”她抱着人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背:“这不就是你的家?我们亲也定了,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呜~”季云知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心里一直不安,可他没法说。他只能用任性耍脾气来骗别人自己不在意,骗自己没关系。要?不然他能怎么办?

“你们都是骗子!”他已经够闹腾,够惹人嫌了:“你早晚也会不要?我的,我知道,你们都嫌我,嫌弃我才会一个个都走的。”

林昔心疼,她恨自己此刻为什么嘴笨至此,除了没事,哭吧,我在,就不会再说点别的话了。她能想到的安慰就是陪着他,听他哭,任他闹,她曾经以为,自己这样便是包容和爱了,可现在想想她这样态度和那些不称职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包容背后是放纵,放纵不是爱而是漠不关心。

这样的爱背后亦是不爱,没有爱是平静如水不起任何波澜的。

她总控制着自己,总是把自己那一套理论强加在季云知身上,她以为自己这是为他好,却不把理由告诉他,她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好在季云知心里是不是同样代表着好。

这和自作主张的宋叔又有什么区别?

林昔猛然惊醒,她竟然在对待季云知时把和宋叔在一样的位置上?那她把他当什么?她又把自己当什么?

林昔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无颜面对季云知,难怪他总会这样不安,而自己竟然还觉得自己对他不错,还认为自己跟这个世界的女人不一样,是在尊重对方。

她尊重个屁!

她从来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没想到他的意见,这样算哪门子的尊重?她原来是渣而不自知的人吗?

“对不起,云知,是我错了,是我想错了。对不起。”她猛地把人抱起来,揽着放到了床上让他躺好。

“啊!你,你这样…”季云知完全懵了,眼泪噼哩叭啦往下掉,不明白怎么突然就上了床,这…他心里一阵慌乱,推拒着林昔的胳膊。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还会对这样的亲密有些?期盼和欣喜,但现在…

“放开我。”他害怕。

林昔听到了门外低低的惊呼声和茧儿的阻拦声,应当是宋叔以为她要做什么,不放心想闯进来被拦住了。

她确实要?做点什么。

为自己之?前的错误弥补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

但她不会伤害他,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别怕,我什么也不做。”嘴里说着什么也不做,却侧身躺了过去,手支着头就躺在季云知身侧深情地望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他头上轻抚着。

季云知吓得哭都止了,忍不住打着哭嗝。

“嗝~林昔?”

“那个,”林昔想想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为情:“亲也定了,是不是,就能叫,妻主了?”她印象中,这边只要是定了亲,很少有再分?开的,所以偶尔也会有些?人暗中改口唤妻主、郎君。

“小,郎君。”唤完,脸烧红一片。

“呜~”季云知刚止的哭声又响起来,呜呜咽咽的像只可怜的小兽,眼中却满是惊喜:“妻主~”

“嗯。”她抚着他的发,柔声道:“我在这里陪你说说话,你想哭就哭,哭累了就睡一觉,睡醒后我陪着你一起去拜祭,娘亲。”

“嗯,妻主。”他信了她,听着她跟自己一起喊娘亲,心里的伤痛仿佛都消了几分?:“我害怕。”

“不怕,我在呢。”林昔轻拍他的背,问:“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云知就吸了两下鼻子:“不是好人。”

娘对他好却不是最好的。她惯着自己纵着自己,让自己自由自在像一匹野马却极少抱他。娘那时候说大人要有威严,哪能随便抱孩子。可他却见过,娘抱过其他的孩子,那时他才明白真正的好是什么样的。

真正的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是想抱就抱,是脸上收不住的笑。

偷偷地,他见过这样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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