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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5 留给林三酒的影像信件(2)(1 / 2)


x 说来惭愧我自认不笨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掌握在人类社会里什么事是对的什么事是错的。

根本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好像有人一拍脑门决定了这个“好”那个“不好”;而我就不得不在这么随意而定的规则拘束内过完我的一生。

养母说主动对他人造成伤害的事——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都不可以做。

那么我如果从一家大型连锁商店里拿走了想要的东西伤害了谁呢?

比如说沃尔玛(我要打一个你能听懂的比方)作为一个公司既没有精神也没有身体更不缺钱。我拿走了东西对谁造成了伤害?然而这也不可以做真是莫名其妙。

你可能已经意识到了是的小时候的我没有办法以某一个原则去衡量判断个体的事例。我通过他人的反应来判断自己需不需要进行伪装类似于动物的自保本能;但我并不知道我需要伪装是因为我要做的事是错的。

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根本没有这种能力;所谓的善恶对错对于我来说就像白噪音一样茫茫然一片分辨不出形状与边界。

或许我现在也没有发展出这种能力我不知道。

“你是一个很特殊的孩子但是你和每个孩子一样都代表了许多的可能性与希望。”养母会这样告诉我“我会一点一点地告诉你好坏善恶你判断不了没关系你只要把它们都记住就好了。”

有一次我试探着问道:“我为什么不能伤害别人?”

换了别的父母或许会说“将心比心你也不愿意别人伤害你”;这种话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我当然不会让别人伤害我但这怎么就代表我不能伤害别人了?二者没有任何关系。

养母想了想说:“因为你会招来别人的仇恨。人啊是一种社群动物。即使是你也无法离开人类社会独自生活……在仇恨和惩罚的环绕下你的生活会变得很痛苦。”

我深以为然。

养母说:“你痛苦的话我也会痛苦的。”

我不明白。

“为什么?”我那时不到十岁已经彻底不再在她面前伪装了有时我说的话直接得连自己也吃惊:“不是施加在你身上的你干嘛会痛苦?你如果被车撞了我也不会难受啊。”

养母闻言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浇水壶。天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得那一盆油画竹芋色彩鲜亮映得她嘴唇皮肤都泛了白。“我知道。”她最终轻轻地说“我痛苦是因为我爱你啊。”

我充耳不闻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漏洞立刻问道:“那我只要不被别人抓到不招惹别人仇恨就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啊”养母仍旧平静地说“你当它是个挑战好了。你去做一件你想做但规则不允许的事你看看我能不能抓到你的马脚如何?我可不是什么警|察侦探可如果连我也能抓到你你自然就要按照我教你的规则来生活对不对?”

那时的我完全低估了一个成年人——尤其是我养母这样高知高智的人——究竟能有多少资源、办到多少事;本质而言这是一个多么不公平的挑战。但是我好胜心起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结果我不但被察觉了、被阻止了还被养母带去给人家登门道了歉。

我丝毫不认为我做的事是不该做的事我却还要为此向那种平庸低质的人道歉实在不异于一场公开羞辱;但我想养母一定对此清清楚楚。

她想要让我品尝到一点做了坏事被抓后的惩罚。

“再来一次吧”我那时已经察觉到养母对我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容忍只要我不“过线”她总是愿意尽量满足我的要求。“这次不算我没准备好!”

就这样我和养母之间形成了一种只有我们两人知情的“捉迷藏”游戏。

这个奇怪的捉迷藏游戏我们只进行了四次;最后十岁的我总算不甘不愿地承认了要躲过这个社会的监察与约束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或许不太值得去冒险。

在我一点点记住了好坏善恶之后接下来就是练习自控力和寻找合理的发泄方式。

作为一个孩童来说我有极高的自控力但是就像连环杀手忍不住杀戮欲一样我的自控力再高也不可能忍一辈子。

养母想了很多办法为我介绍了一本又一本悲剧性的名着讲述恶性事件或现象的纪录片带我去纪念战争和屠杀的博物馆等等……人类自诩拥有道德与规则然而他们犯下的邪恶与罪行却是够我慢慢欣赏一辈子也看不完的天量数字。

只不过轮到我要做同样的事就不行了。正常人能做我却不能做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充满讽刺的虚伪。

很难想象其他人在体验那些东西的时候居然会产生“满足”以外的任何情绪。

我有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儿在一个什么事件幸存者的演讲会场里落了泪似乎十分伤心;我近乎着迷地看着她的眼泪在近距离上感受着她新鲜的、跳动着的痛苦——新鲜食物总是比干货更好吃的——同时我心里也在又一次疑惑:为什么要哭?这件事又没发生在你身上。

养母用指甲尖掐了我一下稍微有点疼。

在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时她说:“你手背疼我的手背就好像也在疼一样。其他人也是这样的他们看见了别人的伤痛就好像自己也感觉到了所以才哭了……你不会产生这种感觉也没有关系你只要能产生正确的反应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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