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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愚笨(2 / 2)


徐循点了点头,“他的确说不上是不聪明,不过,比父亲、祖父、曾祖,又?有差距。”

对此,柳知恩也提不出什么异见,毕竟栓儿的几个男性祖先做出来的事摆在那里,相形之?下,栓儿的资质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吹的了。顶多就是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罢了,单只说宫里,几个这个年?岁的慧黠小宫女,学四?书进度可能都有在栓儿之?前的。

“可?以为,”徐循又?是一叹,她?微微露出苦笑,“宁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笨人呢,也比他现在这样好些。”

“这……”柳知恩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只怕也不至此吧?”

“他已经完全落入王振掌心了。”徐循望着烛火,幽幽地?道,“调走刘先生的主意,包括他那番说辞,背后会没有王振的影子?只是就如你所说,王振狡诈,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其实,这些都不可怕。”

她?叹了第三口气,“最可怕的是,栓儿毫无疑义地?以为,这主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屋内静了下来,一时并无人说话:即使是柳知恩,也无法否认如此明显的事实。要护住自己的人,没什么问题,哪怕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愿王振去死呢,也不是不能理解。换做是徐循,在这么小的时候,肯定也不会理解为什么只因为自己几句话,一个亲人般的仆从就要被杀死。包括和徐循的谈判、交易,虽然在礼法上近乎骇人听闻,但其实这也算是做皇帝必备的素质了,亦没什么可忧虑的地?方?。唯一可虑的是,栓儿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的这番话,完全出自独立思?考……王振对他的操纵,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把栓儿操纵到根本不认为自己被操纵的地?步了。

的确,栓儿的表现,和寻常孩童相比,是聪慧殊于常人,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的愚笨,又?何?尝不是殊于常人?他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徐循已经放弃去思?考了——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也许是因为他的压力,不论如何?,性格已经如此,在本人毫无自知,周围更没有一个让他全心信任的长辈指导纠正这一情况下,徐循不认为他有性格大变的可能。

王振已不足虑,出了这样的事,他再无可能再入宫服侍。起码在她?们三人活着时不行,徐循现在担心的是,去了一个王振,会不会再来一个呢?围绕着皇权的投机者?,就像是嗡嗡作响的苍蝇,也许或迟或早,总会有另一个王振,发现栓儿这枚鸡蛋上的缝隙。

虽然理智上也知道,当时继承之?时,后宫的所作所为,对大局只能说是有一定影响,即使没有她?们,文臣也绝不会放着太子不立,去立襄王,最有可能的结局,是在一场更大的动乱之?后,文臣以更激进的手段,将栓儿或是壮儿——当时他可还在坤宁宫里——推上皇位,但徐循亦难以因此宽解自己,让她?从那喘不过气的挫折感?中解脱。

从她?做出选择起,便一直悬在肩上的那份重量,现在似乎是终于落了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了身上,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实,最可怕的事,是当她?凝望前路时,却觉得将来的路程,便仿佛自乾清宫回清宁宫的这一路:前路虽犹有光亮,但不过是残阳返照,无尽长夜,已经在前方?等待,即使已经知道,却也并无任何?办法,能将这咆哮着的黑暗躲开?。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灯下默然相对,徐循只想把自己身上的重担,稍微分?出去一点,她?不知自己在寻求什么,但仍是忍不住开?了口。

“也许?是有点后悔了。”她?没有看?柳知恩,“?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柳知恩,?不知?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娘娘这是想多了。”柳知恩道,“陛下是长子皇太子……”

“这些?都知道。”她?多少有些失态地???断了柳知恩,“但……但?本可以不管的,若?不管,这些事,便和?没有关系了……”

这话里的懦弱,连她?自己都觉得丑陋:其实当年?即使管了,现在她?的生活和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即使天下被栓儿弄得一团混乱,也少不得对她?这个太妃的供奉。她?所求的,难道就是个良心上的安宁?难道她?为了自己的置身事外,就情愿让当年?的事情闹得更大,对朝政的损伤更加明显……难道她?连这点责任都不愿意担起来,连承认自己可能赌输的勇气都没有?

她?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柳知恩,你会不会很看?不起?,?——”

“娘娘!”

一声轻轻的呼唤,??断了她?的说话,徐循愕然抬起头来。

柳知恩已经直起了脊背,身子微微前倾,他眼中放出光来,凝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娘娘在当时,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天命难测,谁能保证明日会发生什么?今日做的事,只要对得住今日、对得住自己,又?有什么可愧悔的?奴婢还是这句话:这条路总是要走,可怎么走,却还是由得娘娘自己来选!”

徐循娇躯一震,在柳知恩跟前,她?几乎有些惭愧——忽然间,她?知道自己想在柳知恩身上寻求什么了。

不论命运为柳知恩安排了怎么样的路程,他始终都在仰首挺胸地?往前走,从不曾有一刻失去勇气,不曾有一刻失去斗志。不论他在哪里,有什么际遇,柳知恩的所作所为,也都的确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他的坚持。

和他经历过的相比,她?的苦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可以永远抱着‘赌输了’的挫折感?活下去,也可以正视这个现实,和所有‘赌输了’的大臣一起,尽力收拾残局。栓儿今年?也才十岁,她?终究是可以努力一次,尽自己的力量将他教得更好,即使失败,她?也已经试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失去了这种心态?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活真正地?变成了一潭死水?是,世上有许多事情不尽如人意……然而,怎么看?待它们,却终究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柳知恩……”她?轻声说——她?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说的话有许多,可这些话在他们之?间好像都不是那么合适。“?……”

柳知恩的眼神大胆地?在她?面上探索,似乎是确定了她?已经凝聚起了足够的勇气,他唇边忽然微微露出一笑,这一笑点亮了他的脸庞——却又?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间。

“已将初更。”他又?拜了下去,“奴婢不便在清宁宫留宿,这就向娘娘告退了。”

行过一天中最后一次拜别时的大礼,他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从始至终,礼数周到,令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到评论说栓儿是因为孙氏才登基的,不然太后就会另立襄王

这说法不全对,太后另立襄王的想法是通不过文臣的,只能说是孙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能说完全是她的功劳~这一点其实之前在文里也说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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