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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晋江|文学城独家(1 / 2)


残破的洛阳宫中,换上了素白一片。大行皇帝的棺柩已经?迎入了正殿,摆放在两槛之间?。哭临仪式也举行了三日,一杆皇亲贵戚,三公重臣,都哭的双眼?发红,声音嘶哑。然而今日,却?没有任何人露出疲态。

今天乃是?太子即皇帝位的日子。在好一番安排之后,清河王司马覃终于?应下了皇太子之位,成了这个偌大国朝正式继承人。对于?这个结果,宫廷上下并无异议。甚至连数废数立的羊皇后,也表现出高度的支持。毕竟若是?司马炽,她依旧只能当皇后。而司马覃这样的子侄辈继位,她就能升任皇太后了。

然而看?着那位身穿丧服的年轻太子,司马越心中总有些不得劲。在短暂的抗拒之后,那个不满十三,尚在总角之年的孩童便认下了至尊之位。不算惶恐,也未曾自傲,相反,有种让人心惊的沉默。就像提前得知了自己将来的道路。

此子着实不能久留。司马越在心中暗想,动作却?越发的谦恭。按照礼制,身为三公之首,在先帝灵柩之前,他宣奏了《尚书顾命》,请太子即皇帝位,请皇后为皇太后。奏可之后,群臣退出,换丧服为吉服。再次进殿,读策,传玉玺,登阶为帝。

当司马覃穿着那身仓促改成的衮冕,坐在正殿中时,群臣皆伏,口称万岁。新一任的大晋天子,终于?有了着落。之后,嘉礼还要稍停,再转为给先帝送葬的凶礼,而正式的即位,还要在谒庙之后,方才?圆满。

只是?这次,不论是?丧礼还是?嘉礼都简陋至极。洛阳宫早就被张方抢了个底掉。莫说历代盛行的厚葬,就算是?薄葬,都配不齐东西了。新帝的礼服,更?是?大多改自先帝,亏得那些弑君的凶手未曾抢走帝王印信,否则场面还不知要多难看?。

就像泥胎木偶一般,司马覃按照法礼,一板一眼?的完成了全套仪式。未曾多说半句废话。直到?所有仪式都举行完毕,群臣都退了出去时,他才?轻声问道:“不知大行皇帝谥号,定了何字?”

司马越一愣,立刻答道:“是?‘惠’字。”

《谥法解》中,爱民好与曰惠,柔质慈民曰惠。是?个上谥。只是?作为皇帝,这样的品质并不怎么?合适。一个不该当皇帝的人,当上了天下之主,方才?引来十数年大乱。

小天子眼?帘微垂,过了许久才?道:“朝中之事,就拜托太傅了。”

这话像是?对他的服软,也像是?天子认清了现实,不再挣扎。司马越心中冷笑一声,谦恭颔首:“孤必不负陛下重托。”

下来就是?安葬先帝,拜谒太庙。然而谁也未曾料到?,晋惠帝正式下葬那日,天空中日轮突然转赤,日光四散,如血倾地。这可是?太史令都未预测到?的天气异变,一时间?,朝野上下净是?传言。

“天子含冤,君道失明。”

这谶语意指何人,世人皆明。三日后,成都王司马颖在战败的东平王和前豫州刺史刘乔的支持下,在荆州称帝。自此,两帝并立,成掎角之势。

“成都王也称帝了?”宽敞的大殿中,一个头?戴梁冠,身着华服的老者抚须问道。

虽然年过五旬,但是?他身上并未露出任何疲老之态,相反,一双眸子黑亮有神,透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威势和狡狯,宛若狐类。

身旁,一个面容肖似他的年轻人道:“确实如此。成都王非但称帝,还直言东海王害死先帝,擅立新君,才?会引得天象异变。依礼依法,都应由他继位才?是?。大人,这次我?们是?否仍为东海王效命?”

坐上之人,正是?朝廷刚刚册封的骠骑大将军王浚,都督东夷、河东诸军事,兼领幽州刺史,可以说此人,就是?幽、平二州的真正主人。在之前司马越和司马颖的数场战斗中,他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引鲜卑胡马攻邺城,下长安,为东海王夺取了最终的胜利。

王浚闻言一哂:“你觉得,我?们是?在为东海王效命?”

对坐那人自知语失,连忙道:“大人恕罪。只是?朝中生变,幽州要如何自处?”

“司马越昏聩,司马颖卑贱,与其附骥二人,不如自行其事。”王浚冷冷一笑,“四郎你可知,如今最强的,是?谁家兵马?”

“是?鲜卑!”王瑸答的毫不犹豫。

是?了。如今天下最强之兵,正是?王浚手下的两支鲜卑人马。用两位庶女?换了两个女?婿,也让段氏和宇文?氏为他马首是?瞻。而在耗时数载的战争中,他才?是?捞到?最大战果的人。洗劫两座不亚于?洛阳的大城,能得来多少钱帛?如今鲜卑和幽州,已经?不复昔日苦寒。

“既然有如此强兵?又何必为司马氏卖命?”王浚终于?揭开了自己的底牌。

虽然蜗居幽州已久,但是?他从未停止对中原局势的关注。之前出兵,不过是?为了积攒实力。而如今,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所需的政治筹码。新帝继位,司马越为了拉拢自己,必然还会加封。这次恐怕就是?司空了。

而若是?此刻,司马越和司马颖再次打起来呢?他依旧会站在东海王这边,只不过是?因?为成都王的根基在冀州,而冀州与幽州相连,他势在必得!

“既然有两帝并立,就未必不能有三台。天下司马子嗣如此多,正朔何必问出处?”王浚那双细长狐眼?,露出了贪婪之色,“国朝已到?穷途,不必再费心思。若是?能得幽、平、冀、并四州,直取洛阳,也未尝不可!”

这是?王浚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底话,坐在下座的王瑸只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是?要行魏武之事啊!挟天子以令诸侯,哪个手握重兵之人,能不为所动?

“可是?并州,要如何取?”王瑸忍不住追问。

如今并州,可是?匈奴的地盘,还有拓跋鲜卑在此盘踞。就算是?王浚,也不好发兵图谋。

“前些日子,我?听你那从叔所言,要嫁王氏女?给上党太守梁子熙。不如趁此机会,约梁太守出来相谈。并州终归是?王氏根基,他若想立足,便也不会拒绝。”王浚冷冷道。

对于?太原王氏,王浚的情绪极为复杂。他本身乃是?庶子,母亲地位低微,被父亲和族人轻看?。只不过父亲无嫡子,才?让他袭了爵位。之后,王浚便离开了并州,携家来到?幽州,在封底上扎下根来,半生未再返回故土。但是?若有机会,重夺并州,让那些傲慢的族人听命与他,又何尝不是?一件一雪前耻的快事?

闻言,王瑸眼?中一亮:“梁子熙曾在日食夺城,又有佛子名头?,想来也不是?个慎独之人!大人言之有理!过些日子,我?便亲去见他!”

王瑸虽然只是?王浚庶子,但是?地位和辈分终究放在那里。替父亲约谈同?辈亲戚,也不算失礼。

见儿子明白过来其中曲折,王浚满意颔首:“此事关乎大业,务必慎之又慎。还有皇嗣,也要悄悄准备,切勿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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