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照满幽阶。
玉人独立，看着湿透的自?己干瞪眼。
“我这就去换。”许笳脸颊滚烫，裹着毛巾被速度离开。
魏卓然站在那?一架野蔷薇前面?,眼眸里晕开葳蕤花色,他的喉咙似乎很干涩,水井下面?的水桶里葫芦水瓢浮起清甜凉意。
他迈步过去,舀了半瓢头顶的胖月亮。
月光被水波搅乱,魏卓然微微附身,将半边葫芦丢回，手放在后背,傲娇地离开。
-
许笳回到房间后,将自?己关在里面?。
床尾摆了一面?老式的穿衣镜,镜子?里的她,裹着过时的毛巾被，中分头发分开两边,黏在脸侧,像在戏台上刚哭过小贴旦。
外?套能拧出来水，打底白衬衫也湿漉漉，好?在贴身穿的勉强不用换。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拍脑门?，问题是?她哪里有衣服换？
行李都还在柞水的车里。
许笳犯难，将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坐在床沿儿发呆。
手机有消息进来，打开看是?推销房产的中介公司,还有会员店周末满减美衣推销。
她倒是?想?冲到之前看的楼盘网签首付，也想?去经常光顾的商场购置换季衣服。
可人困在这里，家徒四壁，更惨的是?浇了透心凉没有衣服可以穿。
真的是?一件也没有。
许笳握着手机,想?了想?决定给魏卓然发消息。
微信通讯录往下滑，她点进一个黑色背影头像，编辑消息发送。
[魏总，我大概率不能跟你去柞水取车了]
消息发过去，她又补了一个捂脸的emoji。
对方半天没回。
没带手机？许笳将手机一丢，看了眼卧室门?口。
门?缝底下，细细一条灯光，许笳考虑了两秒钟，决定开门?告诉魏卓然，她今晚上不去取车了。
轻轻拉开门?把手，许笳拿毛巾被裹住肩，朝后院那?扇门?走去。
堂屋的太?师椅，扑面?而?来的年代感气息，被主人盘得发亮，摆在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两把。
魏卓然大马金刀地坐着，垂着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在发亮的酸枝木扶手。
有风从院坝吹进来，扣动了古铜色的门?环。
清越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撞进这间屋子?。
许笳刚掀起通往后院的防蚊纱帘，脚后跟被这荡来荡去的声音顿住。
转过身，快步走到那?扇铁门?那?里，将门?环摆正，关上了门?。
拍掉手上的铁锈味，许笳回头，抬眸一看，魏卓然不知什么坐在了堂屋上首。
一副领袖画像底下，大红色塑料花瓶旁边，他双手交握在一起，慵懒地靠着太?师椅，眸光扫向几?米外?的自?己。
“那?个，风大，屋里冷。”许笳搓手，肩膀搭着的毛巾被滑落，她赶紧扯过来，裹住肩膀。
见魏卓然没说话，她走到他面?前，拿起抹布摸了两把八仙桌，“马路边，灰尘大。”
魏卓然侧眸，睨着她，眼神碾压过空气，研磨在她身上。
许笳丢开抹布，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盯着面?前的空气，过来几?秒后，转过头看魏卓然。
“魏总，我发的消息你看了没？”他刚刚似乎在看手机？
魏卓然松开交握的十指，脊背弹开椅背，起身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他握着手机，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挥了挥。
许笳眸光慌乱，站了起来，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魏卓然抬腕看了眼表，盯着许笳包裹严实的毛巾被，眸色的光很凉，语气也变得冷，“我让小军明天帮你开过来吧。”
许笳露出感激的眼神，手伸出去，看着魏卓然，“那?太?感谢了。我……”
魏卓然勾起唇，睥睨的眼神落在灯光下，“你好?想?很喜欢说谢谢。”
许笳吞了吞喉咙，那?她应该说什么。别人帮助自?己，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魏总，总是?麻烦你，我怪不好?意思的。”这是?许笳的心里话。
魏卓然轻呵，转过了身。
“你只要记住，我那?档子?事就行。”男人冷酷地撂下这句话，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许笳站在身后，肯定地点头道：“我们的职责范围，魏总不用担心。”
男人脚步顿了两秒，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给许笳的是?一道黑而?冷冽的暗影，被灯光拉长，覆盖住了她的鞋面?。
隐隐约约地，许笳感觉魏卓然此?刻的气场有些微妙。
他在生?气吗？
她不好?确定，只不过当关了那?扇门?转身，和他碰了眸光后，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有一种拉扯的张力，张力越来越大，直到他走向门?口，紧绷住的弦突然断裂，回弹过来的力将许笳原地禁锢住。
男人帮了她两回。
大晚上的又送她回来，出于礼貌和感谢，许笳都应该送送他。
跟着男人的脚步往门?口走。
许笳的步子?很轻，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踩在他的背影觉得地面?踩上去比刚搬进的时候更平更舒适。
走到门?口，许笳抢先一步上前，替魏卓然开门?。
男人大步迈过门?槛，径直走下台阶，没有看她一眼。
他已经走到院坝的冬青树那?里，黑色的一道影子?，陷在地面?的青苔里，勾勒出颀长、有力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