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微微侧身，挺拔如白杨，冷冷地看着面前滑稽至极的魏义海，轻拍上衣的口袋，眉毛挑了挑说?：“我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魏义海追过去，堵住人群的豁口，愤恨地攥起拳头，“东西给我，你才能走。”
魏卓然?眼眸里升起黑而冷的雾，他靠近魏义海，一字一顿道：“今天来你家门，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再缠着我不放，我不会给你脸。”
魏义海嘲讽的语气说?：“说?的我请你来的一样。”，他扫了圈周围的人，不依不饶回看魏卓然?的脸，“这就是咱武陵炙手可热的能人，你们倒是好好瞧瞧，他是怎样一副嘴脸？”
“不请自来已经够跌份，抢走我魏家的东西趾高气扬成这样，真是世所?罕见的泼皮无赖，大家给我魏义海评评理，评评理。”
魏家的本家，辈分最高的老太?爷杵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两人中间。
老人耳聪目明，戴着老年黑色棉线帽，鼻梁架着老花镜，各瞅了两眼，叹了口气说?：“前两年就听人议论，说?你俩伯侄没有以前亲厚了，我还不信。今天亲眼看见，这心里面不是滋味啊。”
“亲不亲，家乡人；美不美，家乡水。”老太?爷取下老花镜，哈了口气拿衣襟擦亮，透过薄薄的镜片走到魏义海面前，“义海伢子，你心气比天高，也肯吃苦，奔了几十年也有些积攒。人前人后都吃的开?，他们喊你老魏总，敬你也惧你，你有了这大出息，咋越活心眼越小了，和小辈们争来闹去？”
魏义海绷着脸不言传，老太?爷在他面前踱了两步停下，手扶在拐杖，扫了眼院坝的众人，嗓子又清又亮，“谁都会老，像我，这辈子就在眼目前面，我儿给我打的棺木就放在老屋二?楼，我没啥奔头了，心比咱魏家屯的这条月亮河还宽阔。俗话说?老牛拉车，三天拉不到锅沿边儿，我们也听说?老骥伏枥，不管多大岁数往前奔的志气不能落下。”
老太?爷望向院坝外面的田野，那里荠麦青青，稼穑疯长，和暖的春色普降大地，落日熔金般摇晃着这个世界，筛出更亮更美的日辉，晃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
老人幽幽地说?：“熙来攘往人世间，过去我们为的是一口饭，现在奔的也是一口粮。现在日子更丰富了一些，我们的选择多了，吃饱肚子之外，我们更在意?这里……”
老人颤巍巍地指在胸口，“心要是坏了，歪了。手里再多的粮也存不下。年景差了，做不动了，富裕时候门庭热闹，跌了势门前的雀儿也不为你留。那时候你就会想?，年轻一点的时候咋就没给自己多留点路，心胸再打开?点，照进更多的太?阳……”
老人说?完，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瞥了眼魏义海说?：“义海伢子，听我句劝，今天就闹到这里吧。乡里乡亲都来给你祝寿，我们魏家屯这几十年都没这样热闹、长脸面了。”
魏义海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看着本家老太?爷说?：“魏太?老爷，你说?的在理。不过么，话太?多理太?长，我一时半会儿断不了，不知?道该不该听你的。”
魏义海眯着眼睛，抖掉香烟的灰，冷厉的眼睛扫向魏卓然?那里，“我只知?道，对?面那伢子，抢了我的东西，败了我的兴致，我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这脸没地方搁。老太?爷，您是本家最德高望重的一位，您要是被这么个目无长辈的人拂了脸面，您说?您该怎么办？”
老太?爷眸色一黯，拐杖敲了两下地面，摇摇头说?：“义海，你争那些有啥子用，卓然?和你隔了一辈人，你和小辈闹来闹去，伢子能尊你就见了鬼喽。”
魏义海冷冷哼了句，给贾桂兰使眼色，妇女低着脑袋挤进来，将老太?爷给劝了下去。
老太?爷瘦骨嶙峋的，走过魏义海身边的时候说?：“眼界要宽，风物宜长放眼丈量，不要当井水里的青蛙。义海，你应该是天上的鹰，唉……”
魏义海望了眼头顶的天空，踩灭半截烟，自语地说?：“鹰？我早就不敢想?喽。”
他走到魏卓然?那里，不耐烦地伸手，“最后说?一句，你到底给不给我？”
魏卓然?拉了拉上衣口袋，挑眉道：“要不你再来试试？”
魏义海憋着一口气，攥起的拳头松开?，恨恨地说?：“你究竟动没动、拿没拿里面的东西？”
“你猜？”魏卓然?好笑地看着面前几乎狂暴的魏义海，勾起薄而锐的唇说?。
“你……你……”魏义海面色骤然?变得铁青，几乎心梗，发疯似的说?：“那是我的东西，全?部都是我的，一直都放在那里，怎么会是空的，空的……”
“你敢拿去，我跟你没完，没完……”魏义海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蛋煞白地说?。
“唉哟，天老爷---”贾桂兰嚷了嗓子，冲到魏义海身边，魏义海面色白的似纸，脚心一软，瘫在地上。
抬起的胳膊仍指向魏卓然?那里，嘴巴里嗫嚅道：“我没晕，我还有一口气，我要他……”
魏卓然?向前走了两步，眸光直抵魏义海的额头，“你要我怎样？”
“我……我……”魏义海感觉嗓子卡着刺，瞳孔也因面前男人耀目的眸光变得黯淡，气血涌上心里，他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我要你还我那些……老太?太?留给我的，还有义山给我的……”
魏卓然?冷冷勾唇，挺直了微弯的背道：“你觉得你配得到那些东西吗？”